2019年4月22日，由巽汇XUNWAY和同济大学人文学院共同主办的“王广义·通俗人类学研究”第一次研讨在巽汇展厅召开，议题为“人面兽心——种族主义批判”。从巽汇XUNWAY思想界与艺术界溢界合作的创办宗旨出发，此次讨论主要邀请部分哲学界同仁参与。展览的学术主持陈嘉映主持了会议，与会学者孙周兴、陈家琪、寒碧、邓安庆、阿克曼、陆兴华、王俊先后发言。以王广义系列作品《通俗人类学研究》为讨论的基点，学者们从各自研究领域阐发了涉及种族、宗教、人类文化阈限等相关严峻的现实问题。

研讨会现场

首先是自由发言。陈家琪从王广义的作品中提出了三个问题：其一、作为个人的“我”，和心中具有神性、超越性、普遍性的“大我”，怎么会与“人民”发生关系。其二、我们所说的现代性或现代性危机到底指的是现代还是当代？其三、能不能做到王广义所说的无立场，或者中性的态度。随后，阿克曼以他最切身的经验讲述了在纳粹时代，他父亲被“种族研究生”认定为犹太人而逃亡的往事。陆兴华提出，人种学和种族主义是编造的，却用生命原理的借口、图表展陈的方式，甚至很艺术地证明人种之间的差异，是残酷暴力的人祭人。而如巴塔耶指出艺术就是残酷的，尤其是波普艺术，可能做了与种族主义者一样的人种分类式的处理。但艺术中，这一方法论自我展现，自我逆反，甚至可以自我瓦解。

研讨会现场

王俊提及了两方面的属性，其一，福柯说“颅相学”是最早的一种生命政治（Biopolitics）。在他看来，种族是更古老的生命政治，当我们不以人的社会性身份，而用生物基础、生理基础构建人类的政治身份时，以一种生物性构建政治学，这就是生命政治。福柯说有三种权利：君主暴力的权利、规训权利、生命权利。此处所涉，一方面是个体的人，另一方面是人口，对二者进行介入和控制实现社会治理。其二，部落哲学，即如何处理普遍和特殊的关系，我们是否承认有一种属于中国人的哲学，有一种属于汉族人或者属于卢旺达人的哲学。邓安庆提及了康德哲学人类学中表达的思想，即从人类学的现象表现形式找到作为人的最终观念——人是一个自由存在者。虽然我们不知道本体是什么，但人作为人的最根本的特点，就是自由。孙周兴就陆兴华的发言指出王广义的作品不仅是波普的手段，他将大众主义和神秘主义结合得很好。王广义的作品不同于严肃的科学研究，才使之成为艺术，而艺术政治如何区分于一般的今天的政治话语也就是所谓的政治学？

陈家琪、陈嘉映

研讨会的下半场转向对艺术家与哲学家区别的讨论。孙周兴认为，原则上当代艺术都是观念艺术，所谓哲学化的艺术。哲学家完全有可能成为当代艺术家，问题是哲学家缺乏一种技巧上的训练，通过图象或者造型手段来创造奇异性。关于艺术与政治间的关系，陆兴华认为是在艺术的表达范围里面讨论政治问题。邓安庆指出，艺术家和哲学的契合点在于，通过图象或符号表达一种精神，而且是绝对的，哲学家是用概念把这个精神表达出来，艺术家创造了感性的图象以此表达。王广义对此问题作出了回应：“艺术家这个“病人群体”，在凝视某一个物的时候，他能够看到这个物所包含的精神，正常人不会凝视一个物，也不可能看到精神。在这个意义上说，它是“病”的人群，任何一个物质或者任何一个面孔或者自然任何东西，他可以看出精神，艺术家整体的行业有这样的特点。”

孙周兴、寒碧

随后，关于当代艺术的问题，各位学者也提出了一些观点。孙周兴把它叫做“赋意”，比如一个事物赋予它意义。艺术家所有行为都涉及语境或者环境的影响、规定。对当代艺术来说，作品（物品）怎么放、放在哪都变得至关重要，艺术越来越变成一个自主性的东西，原因在于很多时候当代艺术的产生，不光在于艺术家，还在于广义上的完成。一个当代艺术品的陈列、存在，有一个最基本的要素，必须有审美感。陆兴华补充道，艺术家的共同生活群体在决定买家应该买什么，策展人应该展什么，完全是偶然的，像时尚，机构根据艺术家群体内部的讨论反映出来的讯息来定夺。寒碧认为，艺术家其实是对于＂什么是艺术＂这个概念规定的拒绝，是对先在系统给定的科条的反扮，艺术的意义首先是自由，然后是意外，当你把板结的习套、僵硬的认知颠覆掉，这就获得了艺术，同时获得了自由，这种艺术自由，就是当代价值。

陆兴华、阿克曼

邓安庆、王俊

最后回到对于种族、宗教等问题的讨论上。陈嘉映发表了他的看法。在历史上和在事实上，语言是区分种族的关键，比如加拿大有法语区和英语区，直到现在还在闹是否要独立。如果真有一条界限，根本不是基因，主要是语言，而语言明显是文化的。换句话说，种族主要是一个文化概念，不是一个生物学概念。宗教跟种族更是分离的概念。伊斯兰教没有一点点生物学基础，信徒讲阿拉伯语也是因为他们信了这种宗教。宗教造就了穆斯林生活的方方面面，乃至于人们说，伊斯兰不止是一种宗教，伊斯兰是一种生活。种族区分中还有更直接的政治因素。法国民族就像存在了一两千年，法国就像是民族国家的典型。其实，直到一次大战时，政府到南方去南方招兵，连语言都互相听不懂。种族就是刚才所讲的文化的、语言的、政治的因素交织而编造出来的。虽然种族观念并没有多少生物学基础，但一旦形成了种族观念就互相起冲突。其他斗争比如阶级斗争激烈的时候，种族冲突不那么显着。 二战之后，美苏两大阵营的冲突最突出。欧美现代文明的观念占统治地位，反对以种族划线。但真正做到也不容易。而且，这种统治到今天开始瓦解。我愿意提一个原因，它能够占上风是因为它文明，但是文明反过来会削弱文明的战斗力，在面对外部挑战的时候乏力。拿欧洲和美国比，美国还有所谓十字军精神，比如川普、小布什，欧洲原则上已经没有这种精神了。它的文明成熟，不允许太强调强力，这就形成了悖论——西方基于文明获得统治地位，它可能因为文明失去这种统治地位。当天讨论从2点开始，持续至5点半，展开了“王广义·通俗人类学研究”系列研讨的首场，展览将持续至7月26日，期间还将举行“人以群分””、“流浪人类”等为主题的研讨。

艺术家王广义

巽汇是持守民间立场的艺术与学术机构，由海内外艺术家、史家和思想界、教育界学人溢界合作，于2019年1月18日成立。本机构致力于推动中国当代艺术，设有巽展览空间，由学术委员会指导，按年季度举办专题性艺术展览和学术论坛; 兼有巽艺术基金，资助公益性高研项目，并主办中国当代艺术家丛书与丛刊，统由商务印书馆出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