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作客 Business of HYPE 的嘉宾,就算你不认识他的脸,也一定会对他的设计风格过目不忘。Fear of God 在时尚界自成一派,而他的创始人 Jerry Lorenzo 便是互联网与时尚交锋的代表人物之一,最近 Fear of God 与 Nike 联名的鞋款震惊业界。就让我们在这次采访中共同领略他的设计风格,学习他职业生涯里宝贵的经验,以及最重要的 — 如何从失败中吸取教训。

先自我介绍一下吧。
Jerry:我是 Fear of God 的创始人。同时是一名父亲,丈夫,设计师,CEO。我的厂牌雇用了二三十人,所以我平时的工作主要是管理公司。

2018 年对你来说是很忙碌的一年,能给我们回顾一下你这一年都做了些什么吗?
Jerry:没错,我几乎一心在工作上,整年都没有给自己的厂牌发布过新品,我一直专注于和 Nike 联名设计球鞋的事。我觉得这个合作比其他的工作重要,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让这个新系列蒙尘,所以我要让这个联名系列达到一个足够高的水平。成为设计师以来,这可以说是我过的最艰难的一年,既要带领我的厂牌进军「奢侈品」领域,又要让我们的联名设计不负众望,而且作为 CEO,还不能放松对公司的管理。

但这一切的辛劳都在最后几个月联名款上市后的好评中得到了回报。我丝毫没有对这一年的辛劳感到后悔,因为这都是达成目标的必经之路。我做好了准备,我希冀著它到来,那我有什么理由后悔呢?再没有什么比大众喜爱我设计的鞋款更令我开心的事情了。尽管我知道,这只是潮流的一时风向,但我仍然非常享受当下所受的赞扬。

你在 1 月 18 号之前就知道 Nike 要找你合作了吗?
Jerry:当然,此前的一年中,我们就对这次合作有过许多讨论了,整个设计周期差不多有两年半。

买鞋的人肯定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。
Jerry:对,他们喜欢的新鞋实际上是建立在我两年半前的点子上设计出来的。

你肯定都对这个点子感到厌烦了。
Jerry:有一点吧,不过我们两年来的工作也不是仅仅把已经形成想法的产品设计出来,而是在这个想法的基础上不断改进。把已经绘好草图的产品做出来很简单,困难的是如何让两家公司的设计师心意相通,共同合作。我们要先互相学习彼此的设计语言,再来设计鞋款,而这需要大量的时间。

他们有没有说过「为什么不直接拿 Air force 1 的版型进行二次创作?」这种话?
Jerry:那肯定有。不过我知道我擅长的领域在哪。我不擅于色彩的组合或者改变原产品的材质。我善于设计新版型,尤其是那种已经在市场上失踪多年的类型。联名合作一般会有商业和设计目标,所以当我和对方的设计团队沟通时,他们和我说「我喜欢你的设计,但我们要怎么把它扩充为一个系列呢?怎么让这种风格渗透到更多的产品之中呢?要效仿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设计吗?」。我设计的球鞋一般要比现在流行的款式更强调性能,的确比较像 8、90 年代的款式。其中区别就好比 Lebron 和 Air Jordan 1。我关注的就是这种版型方面的设计。虽然说是复古,但老旧的设计已经不符合现代的需求,所以我们要把老设计现代化,做一个「2018 版」。现在想来,如果让我从零开始设计一个鞋款,我可能会关注性能与日常穿著的结合。

Nike Air Fear of God 1

在这次合作里你和 Nike Basketball、Nike Sportswear 都有合作对吧?
Jerry:对,我们和 Nike Basketball 一同发布了两款鞋型,其他都是和 Nike Sportswear 合作的。

那在设计中你们是如何让性能和时尚交融的?
Jerry:Nike 很擅于做这种事。大公司里不同团队的共同合作已经是他们的日常,而我的工作就是把多个团队叫到一起开会,我们合作期间的会议可能比他们正常工作需要开的会还要多。因为我需要学习他们的设计语言,并从中探求让我们的设计融为一体的途径。更重要的是,我得找出他们之中愿意花时间和我探讨的人。

这很重要,有些人只是朝九晚五地工作,认为其他一切事情都比工作重要。
Jerry:我很庆幸 Nike 的人都非常专注于工作。其实很多人会跟我说很羡慕我能跟 Nike 合作,但我并不是在跟这个 Logo 合作,也不是和 Nike 的股东合作,我是和热爱他们工作的设计师们合作。所以当 Nike 来找我的时候,我很爽快地答应了。因为我觉得他们乐于接受新的设计创意,我也希望能从设计的角度来纪念过去的产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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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ear of God x Nik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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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ear of God x Nik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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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ear of God x Nike

整个设计过程里,你对新产品有过不安吗?
Jerry:可以说我直到现在都未曾有过不安。因为我知道它一定会成功,消费者会喜欢这个的。我的一切工作都建立在我百分百的信念之上。我只有五年的设计生涯,如果没有信念的话我是不敢做的。

所以你在鞋子还没设计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确信它会成功了?
Jerry:对,因为市场上这块领域是空缺的。有人说现在售卖的鞋款都不是我想要的,那我们就从这个空缺出发来设计我们的产品。再说,整整一年我都在忙著筹备新鞋子的各种细节 — 版型上的细微差别、颜色、材质、设计、模特、广告音乐、甚至鞋盒 ,我做的一切都假定它会成功,一直到现在我才有时间来思考这款鞋会不会有失败的风险。

我们现在身处 Jerry 的设计工作室里,这里到处都是 Nike 的鞋盒,在这种环境中工作你会紧张吗?
Jerry:当然会,我之前在另一间办公室里工作,那里摆放著我们自己牌子的商品,因为我觉得在一间满是 Logo 的工作室里会让我感到很焦虑。但我后来感受到了顾客们想要购买我们和 Nike 的联名款商品的热切心情,决定不辜负他们的期望,所以用这个环境来激励自己。

这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一点,他们可能会被和 Nike 这种大牌合作的机会冲昏了头脑,把最关键的顾客抛诸脑后。
Jerry:所以我很感谢他们,也很珍惜他们给我们这次联名的机会,让我在而立之年做出了一番成就。我感到自己非常的幸运,在我做好万全准备的情况下,上帝给了我一个施展才华的机会。Nike 愿意在我的设计方案上倾注如此多的资源,现在回过头来想想 Nike 在消费者中的影响力,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。

我们现在来到了一个文化高度发展的年代,球鞋、街头、奢侈品,这些领域都高度商品化,而你可以说在这些领域都是代表性人物,那你是怎么给 Fear of God 定位的呢?
Jerry:我觉得 Fear of God 属于奢侈品。因为如果你看向这个领域的其他品牌,你会发现我们的版型、设计、还有语言的阐述都对它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。而我们也对自己产品的品质有自信,就算是对上顶级的标杆产品也不遑多让。我们倾注在产品的细节、生产、设计上的心血都是实打实的,可以说那些都是独树一帜的产品。在 Instagram 上,大家给我们的标签也多是「American luxury」。我等这一天其实已经很久了,美国人一直都要去欧洲、日本之类的海外购买奢侈品,仿佛这能帮助他们提升自己的品味,像我们这样的有色人种就更多了。现在终于有一个在美国设计并制造的,浸透著美式文化的品牌能够代表美国了。

为什么是这个领域呢?
Jerry:我想很大程度上是基于我的背景的关系,我并没有接受过系统式的设计培训,以前也有想过从事赛车行业。但转念一想,有色人种能够扬名立万,树立风格的行业大都是音乐、运动和时尚界,我也希望能够开创属于自己的风格。很多人从开始都瞧不起我的设计,认为我这个半路出家的设计师只不过会对欧洲的设计稍加篡改,也不愿意购买他的同胞所设计的产品,认为我还不如他会设计。但我们现在完全开创了自己的风格,有著专属于我们的设计语言,即使某个人身上穿的衣服不属于 Fear of God 的出品,他也完全可以穿出 Fear of God 的风格来。正是因为这种强烈的风格,我们才有底气说我们属于奢侈品领域。

你在洛杉矶从事多个行业,也有很多圈子,你也加入了奢侈品的圈子吗?
Jerry:不,我没有,因为我只是在做我自己想做的,而不是去遵循那些固有的行规。现在早已不是杂志称王的时代,不需要杂志的推广也能够做好营销,更不用说什么时装周,是否应季之类的。曾经就有人说我的某款产品不应季,不应该在那时发售,但事实证明这些对销量完全没有影响。我完全不要那些老牌平台来推销,也完全不知道这个行业的规矩。无知一方面是缺点,但换个角度看却是打破旧律的绝佳诱因。我是完全独立在它们的世界之外的,我要组建的是自己的圈子。

你说你的设计师生涯只有 5 年,那在此之前你的工作是什么?
Jerry:我当时是一个策划人,每周的晚上要筹备 4 到 5 个聚会,然后白天我在管理一家运动员经纪公司。我当时就开始想象如果我能和 Nike 合作,脱离这种夜生活该有多好。而且我高中的时候就一直在从事零售业,正是那段经历让我明白市场的缺口在哪,以及人们愿意为了什么样的商品消费。这些知识构筑了我作为一名设计师的根本。

很多设计师都没有走进过销售的一线,他们不知道消费者在购买到自己喜欢的商品时脸上幸福的表情,也因此不知道如何去俘获这些感情。能具体描述一下你的销售经历吗?
Jerry:我当时在芝加哥 Diesel 上了大概两年班。我当时不懂潮流,觉得 Diesel 特别酷,觉得也许在那上班能让我也变酷。这两年的尽心工作让我学懂了很多销售的知识,比如门口随便进来一个人,我就能说出他应该穿的尺码,他想要什么,喜欢哪种风格。这份工作给我带来了时尚品味和这种市场眼光,我觉得已经非常有价值了。回头看来,最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理解并熟知你的工作,比如我现在作为 CEO,我必须对公司的各个方面了如指掌。金融、工厂、销售,然后再把这些组合起来,定制发展战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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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ear of God SS19 Collectio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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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ear of God SS19 Collection

你有提到当派对策划并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,能具体说说吗?还有,许多评价说你的设计受宗教影响很重,但同时也有夜生活的影子,你怎么看?
Jerry:我的确觉得那不是一份好工作,尤其当时我父亲是一位知名的棒球选手,他不希望他的姓氏和这种事情联系在一起。所以我开始用我的中名「Lorenzo」。关于我作品受什么影响,我觉得还是宗教多一点,毕竟我是在教堂长大的,我也知道那种夜夜笙歌的生活是我不能接受的,即使我的工作就是筹备它,我不希望我的孩子看著我说「爸爸,你以前的工作是筹划派对吗?」。但我仍然觉得那是上帝的旨意,让人们在忙碌之余能够在晚上尽情享受欢愉。后来我当设计师的时候,也正视了这段经历,并将其融入到我的设计里。我自觉不是精于算计的人,而是一个忠于诚信的人。

那你觉得那段日子对你有什么正面的意义吗?
Jerry:有,我当时曾经参加过一个聚会,不是别人喊我去的,是我自己想要参与到里面去。这思想延续到现在,我希望自己所做的产品不会通过营销来销售,而是它本身就已经达到某种水平,大家都想拥有。我非常讨厌强迫性的行为,所以我希望消费者能出于自愿进行消费。

Kanye West in Fear of God Jeans on Met Gala, 2016

所以你将过去和现在的世界合二为一了。我非常喜欢你之前的那个广告,看完让我非常想知道后续,并喜欢上这款产品。
Jerry:我的目的就是这样,如果你深挖这个广告背后的含义,你会发现我们这支广告的目的并不是诱导你去购买商品,而是展示商品的美,以及我们的诚意。

那你会从事商业计划吗,然后用 PPT 展示出来?
Jerry:不,我没有,但对于展现自己的想法我一向都非常认真。我的创作一般都是很快就能诞生,然后我们花了六个月的时间再来将想法设计成六款产品的原型。这原型可远不止草图的精准度,而是像物理课上用的那种三维模型。将模型生产成样品,再不断地加以改进也要花费很多时间,最后还要将多个产品的设计语言统一。我们开始宣传的时候都以为要赶不上原型鞋款生产出来,但最后还是赶上了,可以说是个幸运的意外。

年轻人有个很大的问题是他们从来不敢提问,因为他们害怕被否定,但事实上即便是你在提问的时候也不能百分百确定,对吧?
Jerry:事实上我一直以来获得的否定远多于肯定,比方说我刚创立 Fear of God 的时候,我的商业计划书被很多投资者否决了,说这样根本赚不到钱。所以基本上我都是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工作的。另外我花的钱也远比我当时拥有的多,所以大家都跟我说这是没希望的。但我只知道,作为一个设计师,我做的事情是对的。我的产品能够填补市场的空缺,所以我不会在意他人的劝阻。

Justin Bieber in Fear of God during The Purpose World Tour, Candid Magazine

那在你跟 Kanye West、Justin Bieber 的合作里有得到什么经验吗?
Jerry:Kanye 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制作人,我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,但他的制作风格是专属于他的,到其他人身上就会失效。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工作的狂热态度,以及对细节的极致痴迷。另外就是想到什么就马上行动,不要被原本的工作安排束缚,还有就是永远不要想有什么通用答案。

你为他工作了多久?
Jerry:3 年半左右。当时我刚发布 Fear of God 的第一款产品,之前来过我办的派对的人买了一件长袖 T-Shirt ,给他看见了,他就来联系我说:「能不能来亚特兰大见一面,顺便带上几件你的衣服?」当时他正好在那开巡演。于是我就去了,他对我生产的长袖 T-Shirt 爱不释手,问我是否愿意去他那里工作。我当时无比震惊,一位我一直仰望的人居然跟我有著几近相同的观点。所以我就加入了 A.P.C.,但我完全不知道我的工作是什么,可以说是提供创意吧,我还在 Yeezy 的组里呆过。当时最困难的一件事就是构建和 Kanye 的关系 – 要将私人的仰慕情感抛开,构建对等的合作伙伴关系。那种感觉太奇妙了,你居然能为你的偶像带来效益。

那么作为两个设计师,或者说艺术家,你们合作的时候会谈费用吗?
Jerry:我觉得我和他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生意人,反之可以说成是比较感性的艺术家,任由灵魂驱使自己行动。但我们现在都有了家庭,不能像以前那样将工作、朋友放在首位,要将家庭放在首位。我逐渐能理解 The Beatles 是怎么解散的了。年轻时志同道合的事业伙伴最终不可避免地要分开,但我们留下的遗产却足以缅怀一世。所以到头来最重要的还是能够认清自己的价值,以及你能为世界创造什么。

那你和 Bieber 的合作呢,会很不一样吗?
Jerry:我当时刚离开 Kanye 那边的团队,虽然是我主动离开的,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。这时候遇见 Bieber,和他灵魂深处构建了紧密的联系。我能够完全理解他想表达的理念,并相信只有通过我的设计才能帮助他展现出来。在此之前我曾有一瞬犹豫是否要跟他合作,因为当时我觉得他没那么酷,如果真的没合作,那一年后的我要后悔一辈子吧。最终我的灵魂说服了我,一定要帮助他。我们合作的过程很愉快,我像帮助他做音乐一样在做产品,他几乎愿意接纳我一切的想法。而 Kanye 那边的团队基本上就是围绕产品有无尽的争吵。

你孩子多大了,他能理解你的工作吗?
Jerry:他 8 岁了,我想他玩的那些 「2k」应该能让他知道我平时在做什么吧。现代人可不像我们年轻的时候,Nike 和街头潮流这种东西他们要熟悉的多,我 8 岁的时候除了打球什么也不知道。

Jerry Lorenzo, Teen Vogue

你觉得平衡家庭和工作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吗?
Jerry:当然是,我经常希望自己的工作简单一点,当一个单纯的设计师,无需为公司运营烦恼。繁忙的事务让我即使在面对家人的时候也无法放下,我希望能够在离开公司以后就把工作完全放下。有时候我面对家人甚至会感到内疚,因为我不能完全参与到他们的活动里去。但我想这是男人都有的苦恼,你需要为家庭提供支撑。而作为一个非裔美国人,我也希望我的多样角色能让我儿子看到他未来的可能性。我的爷爷也有多份工作,他当过厨师,理发师,就是为了让我的父亲能够开心地打棒球。我希望我能像我爷爷一样。

如果现在有人想创立一个新牌子,你觉得这是一份好工作吗?
Jerry:这取决于他能不能填补市场的空白,如果市场正好缺乏他的产品,那就是一件好事。

你想对现在的时尚业界说点什么吗?
Jerry:我曾经听过一句话,「成功的唯一道路就是用与众不同的观点看待事物。」我是用和业界不同的观点来看待业界的,所以没什么好说。而对于想要入行的人也是一样,如果你也能像我一样,那这份职业对你来说会非常不错,但如果你只是想成名,那还是趁早换一个职业吧。

这 5 年来,你有想要弥补的错误吗,比如时间如果倒流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的那种?
Jerry:没有,我认为与其想要改变过去,不如从错误中多汲取经验,或者学习新的知识。饶舌歌手们的经历大都成了他们创作的养份,而对于我们来说,这道理亦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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